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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羽的手稳稳落下，雌黄粉末簌簌飘进砚台，与晨光里的浮尘混作一处。
方羽将紫毫笔尖悬在雌黄粉覆盖的位置，忽然想起商瑶教过的古法。
他从袖中取出半块松烟墨，在砚台里细细研磨，掺入两滴晨露。
墨汁渗入纸纤维时，原本被雌黄遮盖的＂武德七年三十七丁＂字样，竟像退潮的礁石般浮现出来。
＂劳驾王兄搭把手。
＂他唤来隔壁廨房的老书吏，指着榉木案上的黄册，＂烦请用火折子烤一烤这处。
＂
老书吏举着火折子的手突然颤抖，青烟缭绕中，二十顷永业田上方浮现出褪色的朱砂批注——＂贞观三年正月十六日核减＂。
几个偷瞄的同僚倒吸凉气，谁都知道那天正是赵明接手鱼鳞册的日子。
李大人迈进户曹廨房时，方羽正用竹镊子夹起页缝里的半片茶梗。
那茶梗泡涨后显出暗红纹路，与赵明每日喝的武夷岩茶一模一样。
＂明日把修正版呈送万年县。
＂李大人枯瘦的手指掠过修补痕迹，突然停在某处墨点，＂这手雌黄剥离术，可是跟商氏典当行的掌眼师傅学的？＂
方羽躬身应诺时，瞥见窗外闪过半截绛色官服下摆。
赵明把核桃捏得咯吱作响，转身踹翻了廊下的铜唾壶。
暮色染红西市旗幡时，商瑶的油壁车停在崇仁坊槐树下。
她捧着鎏金暖手炉，看方羽用签到时得的冰裂纹瓷碗盛胡辣汤。
＂阿爷让我带话。
＂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的裂纹，＂他说能在三天内厘清二十年烂账的，长安城不超过三个人。
＂
方羽舀汤的手顿了顿。
瓷碗里的热气升腾起来，映得商瑶鬓边金步摇忽明忽暗。
他忽然想起丹药生效时看到的画面——赵明往茶壶里投掷的铜钱，边缘都带着相同的月牙状缺口。
更夫敲响二更梆子时，赵明正在平康坊酒楼摔碎第七个酒盏。
刘师爷蘸着酒水在案上画圈：＂城南义庄新到的五具无名尸，明日该送去化人场了。
＂
＂你是说......＂赵明醉眼突然清明，摸出把边缘带缺口的铜钱撒在案上，＂记得给京兆府报案的人，要穿灰鼠皮袄。
＂
刘师爷笑着收起铜钱，袖口露出半截户部专用的青藤纸。
纸角隐约可见＂张主事＂的朱砂印，那是专管官员考绩的实权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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