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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眉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,想:等我结婚,还是得穿套大红色的凤冠霞帔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范章骅有信来:岷江防线已突破,刘文辉败退西康,大部队归我军收编。
我快回家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家里也终于来了信,说没被水淹,但是水牛病死了,需要钱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往家里寄了二十元。
手头还剩三十几块,她决定攒到冬天,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冬衣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天知道她看到席秉诚把几箱子女装都挖出来烧了有多心痛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现在考虑冬衣是不是太超前了?夏天还长着。
在祥宁镇的时候,总有一两个地点——河里,或是贮藏玉米的石窖——能滤掉热浪,而到了城市里,人在暑气中是无处遁形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能待在凉亭里就绝不待在后台,戏曲演员们就不一样了,被层层叠叠的戏服一裹、绒球盔帽一压,再到百来个观众面前,唱念做打每周都要晕一两个。
当房春喜第三次吐在后台时,霍眉骂骂咧咧地摔了拖把,“你自己打扫!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从演员们身上,她也学到了一个对抗中暑的小妙招:揪痧。
有次她也晕的不行,穆尚文便屈起食指和中指,用指骨掐着她脖子上的皮肉往下划,揪出又宽又长的一道紫痧,从喉头一直到锁骨处。
揪的时候非常疼,揪完后却神清气爽,当真不晕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但也有人不像穆尚文这么生猛,每次就揪一个点,导致整个脖子上都是暧昧的红痕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想起在怡乐院的时候,和姐妹们趴在墙头,就曾指着这些脖子上红痕点点的戏子口舌,说他们比我们还放荡呢到今天,这谜底算是解开了。
于是在王苏和穆尚文莫名其妙的眼光里咯咯笑了半天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笑什么?”
穆尚文又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了,“有什么好笑的事吗?我要听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听个屁,小孩子懂什么。”
霍眉从纸盒里拆出三个酥点,是她打着“看看副官回家没有”
的名义去了趟范章骅的家顺来的,“一人一个啊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王苏看穆尚文一口啃掉半边,露出的馅是深红色的沙瓤,遂把自己的那一个用手帕包起来。
找到席秉诚的时候,他正坐在熄了灯的戏台中央发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秉诚,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秉诚接过来,咬了好几口,才越过漫长的酥皮层抵达豆沙馅。
他笑了一下,“谢谢师姐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知道我是师姐啊,”
王苏拍拍他的光头,“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在想那些学生。
遣散总归是不好的,半大娃娃,都找不到生计。
既然他们的身契都归刘师叔所有,那不如交给刘师叔带,也能减轻我们的负担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刘师叔可能就把他们遣散了,他也说过不再收徒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那——嗐,那还是留在漱金吧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王苏又拍拍他的光头,“你不是在想这个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秉诚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想什么,他有太多可想的,念头黏在一起,成了厚重、稠密的积雨云;拿手稍微一捏,雨水就淋淋沥沥漏下来。
所以他现在不想拿手捏,以免在溽暑里,还叫水汽把自己蒸着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见他开始发呆,王苏干脆摩挲了一下他的脑袋,毛刺刺的,发茬已经长出来了。
其实光头有很多缺点:冬天不能保暖,剃头要和剃须一样勤,让陌生人疑心得了癞痢,还会将头型缺陷暴露无遗——比如说大家一眼就知道他后脑勺是扁的、头顶是平的,严重损害了当年青春期男孩的自尊心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但是光头有一个优点,扮丑角效果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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