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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在晚春的某一天，他的职业生涯似乎迎来了一个小高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机械加工部的钱部长把他叫到办公室，叮嘱说：“三天后厂长要来视察，人家刚从德国带队学习技术回来，看看我们这边工作情况。
你呢，你就作为优秀员工陪同，问什么答什么，啊！
把话往好了说，我没亏待你，是不是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于是刻苦钻研了三天，把几种不同机床的培训手册和员工守则都背了下来，因为自己拙于言，还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了几段对话，自认为万事俱备。
到了当天早上七点，赶去门口排队时，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：每个部门派出的员工代表都长得挺好看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还真以为自己在车间里表现很优秀，结果人家还是只看到他一张脸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彭厂长迟到了四十多分钟，从小汽车里钻出来时，依然不紧不慢，看着这一大排体面人，禁不住就夸道：“有精神气儿！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视察的内容也很简单，走马观花似的到各个部门遛一圈，不痛不痒地问“技术掌握熟练没有”
“工资待遇怎么样”
“累不累呀”
，一个字就能回答。
一圈转下来，半个小时都不到，他脑门上已经都是汗了，连忙去了办公室。
立刻就有冰镇西瓜送上来。
一个部长朝他们挥了挥手，“上工去吧，别这么多人挤一起，多热啊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员工们于是作鸟兽散了。
席玉麟也迈步想走，钱部长在身后喊：“哎，李那个青，你过来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只得回到办公室、面对彭厂长，彭厂长长得像个佛，笑起来更像，吃西瓜时下巴上的肉跟着直颤。
钱部长介绍道：“这是我部门的，小李，进厂以来零失误。
前两个月，有个新来的差点把手指头绞了，小李隔着两排机床硬是一下子跳过去、给他把手指头救下了，最后那人就绞了个指甲盖。
好样的吧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掂量片刻，又继续说：“还有一次，狗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好像是有学生撺掇——工人集体罢工要求涨薪！
我说我这薪水还不够可以的吗？他们那个车间，就小李一个人没掺和，还及时锁了门，保了几台机器没被砸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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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彭厂长不置可否，又吃了两瓣，同时望着席玉麟微笑。
席玉麟也就看着他，既不自谦几句，也不趁机邀功，一双干净的眼睛黑白分明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场面沉寂半晌，就被钱部长用活泛的笑声填补了：“哈哈，小李是乡下来的，没见过厂长你这样的人物，比较拘谨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没关系，多见见就认识了。”
彭厂长继续佛一般地微笑，“我不久后又要出差，在重庆待不了多久，得抓紧时间和朋友们聚一聚。
这孩子合我眼缘，六点来适中楼潮生包间——请你一道来吃饭，好不好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觉得不好，自己大概是去添彩头用的，跟一桌酒席需要喊两个女娃儿来活跃气氛没什么两样。
五点二十组长就放了他的工，他前脚回到宿舍，万顺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后脚就进来，问：“怎么样？你陪厂长这一趟，有没有说给你涨薪水啊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摇了摇头，也取了自己的毛巾和桶，准备去打水擦一擦身子。
走到门口，木门猛地弹开了，一下打中他的鼻子；他在剧痛中两眼冒金星，还没看清来人是谁，就被揪着领口扇了一巴掌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几个工友站在后面看热闹，万顺叫道：“嘿，部长，你怎么打人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这才看清钱部长那张阴着的脸，也起了火，猛地一下把自己的背心从对方手里拽出来。
就听这向来和颜悦色的小老头压着声音说：“厂长一个电话打到我这里来，菜都上齐了，问你怎么还不来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下班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狗日的我当然知道你下班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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