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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因为天气炎热，他撕下膏药贴后，背上总残余有胶条，洗澡也洗不掉。
霍眉坐在他背后，拿指甲一点点抠掉，再给他贴上新的。
她做事三心二意，一边还在算着钱：这个月他拿回来……一千一百三十二。
她自己也赚了一百二十。
用力一戳他，她宣布了计划的改变：“你四十岁，我们就走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觉得她实在是很爱他。
因此，市院门口出现一位不速之客时，让他空前地恼火起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师父！”
鹤洲跑过来，气喘吁吁的，“有人找你，一个洋人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皱起眉，他不认识任何洋人，如果陌生人想见他，应该提前几天打电话通知或者递邀请函，实在有头有脸，也得等到晚上。
他正在化妆，见什么人？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叫什么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说了一大堆，我听不懂，就听到‘密斯霍的先生’几个字……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心里猛地一跳，然而马上要上台了，只能先叫鹤洲把人带到会客室。
一个小时后下来，拿不准是该洗脸、换衣，体体面面地去见人；还是立刻去，免得让人等急了。
权衡后，只仓促地洗了把脸，穿着无袖褂子就跑了过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才下午四点，会客室里就亮了灯，那洋人穿黑色高领长袍，正端坐在沙发上喝茶；鹤洲端着茶盘，局促地站在一边。
席玉麟一挥手，把他赶出去了，随后问那洋人：“找我干什么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对方缓缓抬起头来，高而瘦长的鼻子在脸上投下阴影，眼窝深陷，无端地就显得忧愁。
他伸出一只手，“幸会，可以叫我费雷拉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难怪鹤洲听不懂，费雷拉说的是广东话。
由于霍眉常在家里说，他倒还能听懂一点，心却更加沉重，这无疑验证了他的猜测——此人不是来找他的，是来找霍眉的。
他不去握他的手，只冷冷道：“我问你来干什么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来重庆已经有些时日了，这是个大城市，找人实在不易。”
费雷拉淡淡道，“我注意到你和密斯霍有同居行为，所以没有选择直接去找她，而是选择来找你。
你们登记结婚了吗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关你什么事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她理应属于我。
如果你们结婚了，那是错误的，不受祝福的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费雷拉说完，看也不看他，只呷了一口茶。
他对于自己严肃的外表和谈判技巧能带给人的压迫感非常自信，黑暗、高耸的教堂里，他与黑暗融为一体，烛光照着他窄瘦的脸，他是所有人的父亲；高朋满座的官场上，他习惯慢速、然而斩钉截铁地说话，那是思考过的证据，一句话说出去，再不进行解释；就是和乔太太这样的人物私下交往，也是她有求于他，忌惮他的权威，觊觎他的财宝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而眼前这个清瘦的伶人——脸都没洗干净，额上还有一抹红油彩——实在可悲可笑，不认得他是谁，只拿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他，浑身都是草莽气息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于是费雷拉慢条斯理地把他和霍眉的事情讲了一遍，讲完后，总结道：“我会带她回澳门。
现在只回答一个问题，你和她——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越听，脸色越阴沉发青，这时候站起来，说：“院墙后面等我，树丛里。”
言罢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大概是拿文件去了？费雷拉整了整袍子，信步从市院大门出去，沿着墙一直绕，走到了茂密的香樟树林里。
他来重庆许多天了，天天都在上坡下坡，不是城市建在山上，而是山里掘出个城市。
现在似乎又在小山上，真不明白几步路都要坐车的霍眉为什么要在这里生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但他并不愤怒，他有的是道德、时间和耐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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