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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襦阳看着少年的眼睛，一字一顿，“旗在，人在。”
初八，子时。
夜色如墨，三千黑甲军士如幽灵般悄然滑出恒州西门，沿着早己废弃的滹沱河旧道，向北疾行。
万马齐喑，只有甲叶偶尔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，旋即被呜咽的夜风吞噬。
然而，当大军行至易州边境时，前方地平线上猛然腾起一股冲天的火光，将半边夜空映得血红。
斥候薛七郎纵马飞奔而回，声音嘶哑而急促：“将军！
原定接应的细作据点……被、被焚毁了！
尸横遍野，一个活口都没留下！
敌军己清肃边境，浮桥尽断，渡口皆设有重兵埋伏！”
三千将士的心，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赵襦阳立马于漆黑的河畔，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他冰冷的铁甲上。
他极目远眺，对岸范阳城的巍峨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
良久，他忽然吐出一句令所有人震惊的命令。
“改道。
走老艄公说的那条古河道，从冰底下过去。”
他最后回首，望了一眼南方恒州城的方向，那里是他的根，是他的一切。
历史的洪流在他脑中翻滚，安禄山当于十一月起兵反唐……可他等不了了。
“都说那胖贼十一月才反，”
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，“可这一把火，我要他提前尝尝，什么叫烫手的滋味。”
话音落，他猛地一挥手。
百名最精锐的死士，以阿犬为首，匍匐着身子，钻入河岸边一个不起眼的、被冰雪覆盖的巨大洞穴。
那洞穴幽深黑暗，通往冰封的河床之下，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。
一个接一个的身影没入其中，悄无声息，仿佛被黑暗彻底吞噬。
同一时刻，百里之外的范阳城头，安庆绪正左拥右抱，将一杯烈酒灌入舞姬口中，引来一片娇媚的笑声。
他醉眼惺忪地望着南方，嗤笑道：“赵襦阳？一个缩在龟壳里的懦夫罢了。
等着吧，等本公子破了恒州，定要割下他的头颅来暖酒！”
滹沱河的冰层之下，一片死寂。
刺骨的河水在冰盖与河床之间缓缓流淌，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，伸手不见五指。
这里没有风，没有光，只有无尽的寒冷和压抑的寂静，以及百余颗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。
每一个匍匐前行的人，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，以及前方同伴的铁甲在冰面上摩擦时发出的、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冰层上方，偶尔会传来模糊的震动，那是范阳巡逻队的马蹄声，每一次都像重锤敲击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，或许是一炷香，或许是一个时辰，黑暗与寒冷正一点点蚕食着他们的体力和意志。
就在有人感觉肺部快要被这稀薄而冰冷的空气冻结时，最前方的阿犬忽然停住了。
他死死抓着那面“恒”
字大旗的旗杆，将耳朵贴在上方冰冷的冰面上，似乎在倾听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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