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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十二岁的盛夏，刘潮生收集了一百只活生生的蝉，听它们叫了一宿，无比刺耳粗粝的巨大噪音，任何正常人都难以接受，只有他听着蝉死前最后的嘶鸣，忍不住欢呼雀跃。
天亮时分，刘潮生耳边听不见声音了，他顿感无趣，随手用汽油加打火机点燃虫子尸体。
火光一点点摇曳，壮大，它们像有生命般想吞噬刘潮生，毫无惧意的瞳孔缓缓照亮，他坐在窗户边沿晃脚，隐隐约约还有些享受。
随后不知道哪来的人闯进来，刘潮生扭头笑了，露出一对虎牙，无辜的杏眼看上去极为不谙世事。
小区保安没有看清小孩脸上诡异的笑容，他死死抱住刘潮生往外跑。
烟雾呛鼻，窒息袭来，屋子里除却那把蓄意锁上的大门再也没有出口。
刘潮生趴在陌生男人背上，依稀能听见尖锐的火警鸣笛声，继续大口深吸烟雾，任由自己晕厥过去。
刘潮生没死成。
那个救人的保安却因为哮喘复发死在来医院的半路。
善良愚蠢的人总活不长。
刘潮生在病床上蜷缩，被子裹满全身，他神经症地全身发颤，真可怜，为什么要救，为什么？赔上命救一个没有良心，不知感恩的人真的值得吗？
那次火灾上了新闻，主持人介绍保安生平时潸然泪下。
年轻的时候荣获军功，受了伤才退伍回来，多年都志愿参加在全国各地抢险救援第一线。
在他很小的时候，弟弟死于火灾，于是他在四十年后的今天选择救下刘潮生。
踏进火海前，他就下定决心不再回头。
4
刘潮生出院后去参见救命恩人的葬礼，隔着无数来吊唁的人们，他一眼就注意到在墓碑前磕头的男孩。
事先调查过这家人的身世，母亲早亡，父亲微薄的工资无力支撑先天性心脏病手术费用，导致虽然比他大两岁却看上去实在孱弱。
瘦得骨头都轻，一阵风仿佛都能刮跑，苍白的脖子上看得清青色血管，那枚红绳串着的平安扣砸在病态的肌肤，有种诡异的美感。
五官还没有长开，下巴略尖，眼睛像波斯猫般深邃，里面蓄满野草般的生命力，磕头时依旧背脊挺直。
刘潮生一动不动看了许久，诡异的呆愣，因为他忽然很想看见这双澄澈透明的眼睛流出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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