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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晚上,她准备晚餐。
周明远发来信息,临时有应酬,不回来吃了。
她看着手机屏幕,愣了几秒,然后继续着手里的动作。
洗米,淘米,按下电饭煲的按钮。
一切如常。
但当她把米放进内胆时,却习惯性地量了满满两杯米,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掌将米粒抹平,那是过去她和季暖一起吃米饭时养成的习惯——季暖饭量小,但她总是习惯性地多做一点,怕她不够。
直到电饭煲开始发出轻微的加热声,她才猛然意识到——只有她一个人吃饭。
那满满两杯米,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,嘲笑着她的健忘,更嘲笑着她试图遗忘的徒劳。
她站在厨房中央,看着那个正在工作的电饭煲,一股巨大的悲伤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她。
这不是那种激烈的、撕心裂肺的痛哭,而是一种更深沉的、弥漫性的哀伤。
这些深入骨髓的生活习惯,这些她以为早已被新生活覆盖的细节,像潜伏的幽灵,在她最松懈的时刻悄然浮现,提醒着她那段真实存在过、紧密交织过的十年。
她想起季暖切菜时微微蹙眉的专注样子,想起她因为怕油溅而躲得老远却又想帮忙的笨拙,想起她们为了是咸了还是淡了而进行的小小争论,想起吃完饭,季暖会主动去洗碗,而她则靠在厨房门框上,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……
那些画面如此清晰,带着烟火气的温度,与现在这个宽敞、整洁、却冰冷得像样板间一样的厨房形成了残酷的对比。
在这里,她只是履行着“做饭”
的义务,没有人会和她争论咸淡,没有人会在她身后絮絮叨叨,只有她一个人,面对即将做多的、吃不完的米饭。
这顿饭,她最终没有吃。
她将煮好的饭盛出来,看着那冒尖的一碗,毫无食欲。
最终,她将大部分米饭倒进了垃圾桶,那白花花的米饭,像极了她们之间被浪费掉的、再也回不去的时光。
这些看似微小的“失误”
,像水滴石穿,开始瓦解林知遥精心构建的心理防线。
她发现,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语,可以规范自己的行为,可以扮演好“周太太”
的角色,但她无法控制那些早已融入血液的本能反应。
她的身体,她的潜意识,比她的理智更诚实。
周明远回来后,看到她几乎没动的晚餐,关心地问:“不舒服吗?还是饭菜不合口味?”
林知遥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:“没有,只是不太饿。”
她无法解释那包被藏起来的芒果干,也无法解释那多做的一人份米饭。
这些是她内心无法愈合的伤口,悄悄渗出的脓血,只能由她自己独自舔舐。
华丽的婚姻外壳依然完好,但内里的裂痕,却因为这些幽灵般的生活习惯,而变得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无法忽视。
真实的感受,正以一种沉默而执拗的方式,宣告着它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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