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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嗅了鼻头,只见一个女人,穿了米色风衣,皮裤子,长筒靴,烫大波浪头发,嘴唇皮擦了鲜红,面孔涂了厚粉,挡不牢眼角细纹,头颈如鸡皮松下来。
她手里牵了个男人,年纪跟小荷差不多,个头颇高,卖相挺刮。
我爸爸跟冉阿让一呆,厂长双眼无神,保尔.柯察金老年痴呆,自然是不认得了。
只有瓦西里笑说,费文莉,你终归寻着啦。
记忆这种东西,像小时光,我爸爸自己冲洗照片,发红的暗室内,通宵达旦,底片从水里显影,挂绳子上晾干,一团混沌之中,一点点生出轮廓,棱角,深浅,明暗,光彩,直到窗帘布拉开,光天化日,纤毫毕露,无处遁形。
她是费文莉,已是年华老去。
而她身边的男人,竟是建军哥哥,还是风华正茂,白衣胜雪,跟我在静安工人体育场的记忆,还有老早托梦中的所见,别无二致。
我是头晕,此刻是在梦中,还是精神错乱?
瓦西里格外殷勤,帮了费文莉脱下风衣。
她的腰身粗了两圈,上半身还好,下半身已经溢出。
费文莉咯咯咯笑,拉了旁边的小伙子说,儿子开车送我来的,浦东过来路远,车子碰着一记。
他不是建军哥哥,而是费文莉的儿子,他叫小军,年纪算起来,也有二十七八岁了。
瓦西里说,没事体吧?费文莉说,没事体,就是车头撞了瘪塘,对方是个阿乌卵,内环线上吵了半天,还叫了警察,我必须陪了儿子,免得老实人被欺负,所以迟到。
费文莉声音没啥变化,还是糯,还是嗲,像块水果软糖,叫人慢慢融化,化成一摊水,消逝无踪,就像她本人,消逝了十八年。
费文莉说,儿子啊,快叫各位爷叔。
小伙子有点羞赧,看了一台子人打招呼。
瓦西里拉来一张凳子,费文莉欠身坐下,跷起二郎腿,甩一甩头发,先跟我爸爸打招呼。
我爸爸干咳两声说,你真是费文莉?费文莉笑笑说,不认得我啦?不欢迎我?我爸爸说,欢迎,欢迎。
冉阿让说,你不是去日本了?啥时光回来的?费文莉说,六年前。
瓦西里说,费文莉啊,你回来六年,刚刚跟我联系上,你要罚酒三杯。
费文莉说,我老早不吃酒了。
费文莉再看保尔.柯察金说,你也在啊。
保尔.柯察金说,这位女同志,请问你是?瓦西里凑了她耳朵边说,老年痴呆症。
费文莉说,今朝夜里,我是来看厂长的。
费文莉寻着厂长面孔,“三浦友和”
坐了轮椅上,右手抬起来,挡面孔。
“山口百惠”
拖了莲子讲,囡囡要去小便吧。
小姑娘说,外婆,囡囡刚刚小便好。
“山口百惠”
说,不搭界,再去。
说罢,她拿外孙女拖出去了。
费文莉看看小荷说,真哦,越长越漂亮了。
小荷说,费阿姨,你保养得蛮好。
小荷这一句,声音也蛮糯,却像女人缝衣裳,针线可以绣花,也可以见血。
费文莉被戳到,笑了说,小荷啊,上趟看到你,还是小学生,你来寻爸爸,现在都当妈妈了,赞的。
小荷面色越发难看说,我也不小了,等到费阿姨年龄,恐怕没你这样噱头。
小荷想讲花头,临到舌头尖,方才改成噱头。
费文莉说,听人讲,你做了张海的娘子,他还没回来啊。
小荷翻了只白眼,瓦西里捣糨糊说,厂长回来了,是好事体,费文莉回来了,也是好事体,我们春申厂死的死,病的病,看看神探亨特,老早身体多好,现在困了骨灰盒里,我是工会主席,有义务组织大家聚聚,这种机会难得,聚一趟,少一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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