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恒州帅帐之内，烛火摇曳，将赵襦阳的面庞映照得明暗不定。
他面前摊开的并非军情图，而是一张白纸。
帐下，心腹将校屏息而立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赵襦阳的声音低沉却如金石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：“传我将令，各营分批收拾辎重，三日后，全军南遁，退守雁门。”
此言一出，满帐哗然。
一名校尉忍不住踏前一步：“主公，恒州乃我军根基，岂能轻言放弃！”
赵襦阳抬眼，目光冷冽如冰：“这是军令。”
他的视线转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文士，“薛先生，后续之事，交给你了。”
被称为薛先生的文士，正是薛七郎。
他微微躬身，嘴角噙着一抹无人能懂的笑意：“主公放心，鱼饵己经备好，只看鱼儿何时上钩。”
夜色深沉，一骑快马自恒州南门疾驰而出，马上之人神色慌张，怀中紧揣着一本账册，仿佛那是催命的符咒。
他便是薛七郎精心挑选的“逃兵”
，一个因赌债而走投无路的斥候。
而那本连夜伪造的账册，在无数笔流水账目中，夹杂着一行不起眼的蝇头小楷：“赵公私藏东海夜明珠三十斛，以铁箱密存，藏于中军帅帐地窖。”
薛七郎站在城头，望着那远去的黑点，轻声自语：“王进忠，若你真是被冤屈逼反的英雄，便不会在意这等阿堵物。
可你若只是个被贪念与怨恨吞噬的凡人，这三十斛夜明珠，便是压垮你最后一丝理智的稻草，也是你用来蛊惑人心的最好说辞。”
同一片月色下，城东柳宅，静谧如死。
柳氏一身素衣，长跪于柳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。
她手中捧着一封信，是丈夫王进忠派亲信送来的绝笔。
信上字字泣血：“吾此举，非为苟活于世，实为向这不公之天，争一口公道，还我清白！”
泪水早己流干，柳氏的面容平静得可怕。
她没有哭喊，没有劝阻，只是静静地看着牌位，仿佛在与丈夫做最后的告别。
夜半三更，她取来剪刀，决然剪下一缕青丝，用红绳系好，置于香案之上。
而后，她研墨铺纸，笔尖颤抖，留下一行清丽却又沉重无比的字迹：“妾不负君，然君负国。”
写罢，她站起身，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庭院，眼中没有丝毫留恋。
白绫三尺，悬于梁上，一个温婉贤淑的生命，就此香消玉殒。
次日清晨，当惊恐的仆人推开家庙大门时，一阵晨风恰好吹过，拂动着窗纸，也拂动着桌上那张墨迹未干的遗书。
消息如插翅的飞鸟，越过战线，传到了王进忠的耳中。
他正与麾下将领商议攻城之事，闻听噩耗，整个人如遭雷击，僵立当场。
许久，他才缓缓抬头，眼中布满血丝，最终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如杜鹃泣血的长啸：“我本欲荡平奸佞，光耀门楣……何故……何故竟累你为我殉节啊！”
巨大的悲痛与愤怒瞬间化为疯狂的杀意。
他一把拔出腰间佩剑，嘶吼道：“赵襦阳！
你不但害我身败名裂，更害我爱妻身亡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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